第4章 婚约

　　　　旁边的丫鬟新巧吓了一跳，见苏致远也不敲个门，就直接推门进来，连忙迎过来，带了一丝嗔怪的意思，说道：“少爷也不敲个门！真是吓死个人了！”　　　　苏致远不耐烦地说道：“这是我妹妹的房间，我还得敲门，是哪门子的道理？”　　　　新巧很是不满，却是敢怒不敢言，只得讷讷地退下了。　　　　苏致远走到锦绣身边，她坐在窗前，手里握着一把剪纸。　　　　苏致远俯下身，苏锦绣抬起头，朝着他的方向依稀辨别了他的位置，说道：“哥，你怎么来了？”　　　　苏致远应声道：“我想来看看你。你这是在做什么？”　　　　他随手拿起一张剪纸，大红色剪纸被裁剪出灵巧的形状，他两只手拿着两个角，将剪纸伸展开来。　　　　对着外面的日头，剪纸之间漏下镂空缝隙的阳光。照在地上，映出一只小燕子的模样。　　　　锦绣手指放在其他的剪纸上，低声问道：“哥，这个时候你不是该在绣坊教绣双面绣吗？”　　　　苏致远将那只小燕子左右晃了几下，地上的影子随他的手左右摇摆。他玩了两下，又重新放在了她的手里，很是郁闷地说道：“什么双面绣！我自己都没怎么学会，还教别人？”　　　　他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，坐下来，闷闷不乐地说道：“你又不是不知道，我是学西医的！我一个医生，本来就是该去救死扶伤的。之前爹把我从码头骗回来，不让我出国就算了，现如今还要被爹逼着留在家里绣什么双面绣！真是烦死了！”　　　　苏锦绣静静地摸着那只燕子的轮廓，继而轻声说道：“哥，爹也是怕你走了，苏家就没人撑起来，你也知道，现在外面局势乱了，绣坊里面也很难做啊！”　　　　苏致远恼火地说道：“就是因为局势乱了，所以爹就该知道，与时俱进，才能不被时代抛弃！现在到处都在革命，工人在革命，矿场在革命，爹却还是守着死规矩，不肯学西方的先进技术！我都说了，用机器的话，工人们的效率会提升很多倍！他就是不听！”　　　　苏锦绣听得云里雾里，她只是轻声说道：“哥，你说这些，爹不肯答应肯定也是有他的原因。你别和爹生气了。”　　　　苏致远叹了口气，看了一眼苏锦绣，半响忽然又说道：“算了，锦绣，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懂。”　　　　苏锦绣有些自卑地低下头，半响她才摇头说道：“哥，我是不懂这些，我只知道你别和爹吵架了，娘现在身体也不好。苏家将来还是要你来撑起来。”　　　　苏致远有些不甘心，他问道：“锦绣，你的蜀绣学的怎么样了？”　　　　顿了顿，他说道：“我听巧珠说，前两天娘还给你看了蜀绣，你绣的东西拿出来给哥哥看看。”　　　　苏锦绣一愣，旋即心里慌张，连忙摇头道：“哥，我绣着玩的。你别看了，看了你又要失望了。”　　　　苏致远满不在乎地说道：“没事，绣的也不好也没事。反正你看不见，绣这个只是消遣。”　　　　苏锦绣心里有些自卑，她低下头，摇头道：“哥，你还是别看了，我觉得绣的不好，拿出来实在是让人笑话了。”　　　　苏致远听她这样说，也不再强求。房间里摆着一张床榻，垂幔红纱，都被环绳系着，挂在两边。旁边摆了一个梳妆台，一个梳妆镜，前面挂了衣柜，上面雕着些爬藤的五瓣花朵。　　　　苏致远看着房间里朴素的装饰，像是忽然想起了似得，问道：“萧明回来了，你知不知道？”　　　　苏锦绣轻微地点了点头。　　　　苏致远有些高兴，拍了拍她握着剪纸的手背，说道：“锦绣，你现在也大了，终于该到了结婚的时候了！我听说萧明现在是个人才，过几天还要上门来看你！”　　　　他有些高兴，旋即又说道：“锦绣，到时候你可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。我听说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人都是些眼界高的，一般人都看不上。萧明以前和我们一起玩过，那小子不怎么爱理人，但是他既然愿意回国，萧家也想过来谈这亲事，就说明萧明那小子还是喜欢你的。”　　　　苏锦绣有些不好意思，她慢慢地将手抽出来，苏致远有些感慨地说道：“虽然都说是现在婚姻解放，讲究自由恋爱。可是锦绣，萧家实在是户好人家，你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。你平时也没认识什么好的男儿，现如今萧家就算是最好的选择了。锦绣，哥哥打心眼里替你高兴！”　　　　苏锦绣心里有些悲伤，但是也算是明白他们的苦心。自己跟正常人是没法比的。萧家没有嫌弃自己是个瞎子，就已经是烧高香求来的恩赐了。既然他们愿意履行婚约，苏家肯定是巴不得马上将自己嫁过去，把自己的下半生找户好人家给交代了。　　　　毕竟在自己的父母和旁人眼里，她都是一个只能被好好养着的废物。走路也好，做事也好，都要有人伺候着，生怕磕着了摔着了。　　　　苏致远高兴地起身，拍拍她的肩膀，说道：“我先回去了。锦绣，过几天我给你买一套合身的洋装，你穿上一定好看！”　　　　苏锦绣默默地点了点头。　　　　苏致远倒是欢喜得紧，看着她清秀却纤弱的脸，笑着说道：“那我先回去了。”　　　　说罢，脸上又有些惆怅，“我先回绣坊了，不然晚上爹又要发火，真是烦死人！”　　　　他转身便出了屋子。　　　　夏荷守在门外，瞧见苏致远出来，连忙迎上来喊道：“少爷！”　　　　苏锦绣坐在窗前，阳光倾泻而下，她的脸上皮肤白皙，五官清秀，她茫然地睁着眼睛，感受着面颊上的阳光。　　　　新巧走到她的旁边，小声说道：“小姐……”　　　　她欲言又止，想了想还是开口道：“小姐，少爷还是这么毛毛躁躁，老爷昨天还大发雷霆，和少爷吵了一架。少爷和你感情最好，你该是多劝劝他的。”　　　　苏锦绣没说话，她似乎很烦恼，手指慢慢松开，将剪纸放开，放在一边。新巧伸手将那些散开了剪纸收拢，拿出一个盒子装起来，又说道：“小姐下次还想看什么样的剪纸，新巧就给小姐剪出来。”　　　　苏锦绣轻声说道：“新巧，你能剪人像吗？”　　　　新巧愣了一下，旋即点头说道：“新巧可以试试。”　　　　苏锦绣有些忧愁地说道：“那等几天，等萧明来了，你跟着我一起去见见他。我……我很担心，我想看看他是什么样子的。”　　　　新巧忙不迭地点头，旋即又过来，将剪纸收进盒子里放好。她安慰道：“小姐，你放心，老爷和夫人都说了，萧少爷一表人才，是个有大前途的人。萧家一定会好好对小姐的。等小姐嫁过去，小姐就是萧家的少奶奶，过得肯定不差。”　　　　苏锦绣嗯了一声，她勉强挤出来一个笑，心中却是徘徊，轻声说道：“萧家少爷能答应这门亲事，是看在我们苏家的面子上。我就怕我这眼睛，别耽搁了别人家。他们不嫌弃我，我就知足了。”　　　　新巧温声道：“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？要是叫夫人知道了，指不定又要生气呢！”　　　　她瞧着外面日光灼热，太阳渐渐上了头顶，便伸手将窗扉拉上，半掩住，让镂空的窗格里洒下些光线，轻声说道：“小姐是我们苏家的小姐，就算眼睛看不见了，那也是我们苏家的小姐，没有哪里被人不待见的理。”